一大早，寒流下的清晨，落地窗外頭街景，特別有種蕭瑟感。我伸了手到窗外頭，取下了兒子晾了好幾天的運動服，準備要他換上。才剛離開溫暖被窩的他，在套了上衣後，忍不住抖了幾下，開始抱怨起，為何今天的衣服這麼冰，穿起來這麼不舒服。看著他粉嫩的紅臉頰，微皺嘟嘴又不解的神情，我忍不住笑了，提醒了他一件往事來。
在月初，我們一家人去了一趟北海道，由於每天住的行程都是溫泉飯店，第一次出國的兒子，於是興致高昂地要我帶他去體驗男湯，於是很多第一次的體驗就產生了，第一次穿日式浴袍、第一次坐板凳洗澡、第一次全裸泡湯，第一次體驗頭頂飄著細雪，全身浸泡在熱湯裡的感受。
其中最有趣的，大概就是泡冷湯的一幕，我們在台灣其實就常常體驗，不管是去游泳池、關子嶺溫泉，都會有這樣的設施，而在台灣，冷湯平均體感溫度大概落在５度ｃ，但是在冰天雪地的北海道，冷湯的體感溫度可能在－５度ｃ那邊，由於冷泉有加了鹽類，又持續在流動的關係，儘管冷但並不會結冰。
為何我會知道呢？因為當我嘗試入池時，大概站了１０秒後，皮膚逐漸感到刺痛與麻痺，當時在一旁的兒子一臉躍躍欲試，於是上岸後的我，很老實給了他建議，要他先踩看看，適應一下溫度，再考慮一下是否要全身浸入池中。
正當他在階梯上，嘗試踏入水中時，一旁來了一對日本父子也準備入冰水池，於是我對那個日本爸爸點頭打招呼了一下，他看我兒子小心翼翼的樣子，也覺得有趣，於是我們也相視而笑，這是一種父親之間的心照不宣，即使是文化與種族不同，但大家都在做同樣的事情，鼓勵孩子鍛自己。
果然不一會兒，兒子轉身跳上岸，於是我帶他回到一旁的溫泉池中恢復溫度，我抱了抱他給他鼓勵，接著要兒子仔細觀察日本父子的作法，而日式教育的確與台式教育不太一樣，那位日本老爸坐在岸邊，手指朝著冰水池一指，他兒子雖然面帶痛苦，但依舊乖乖地跳下水去。
接著，那個日本老爸開口，示意兒子全身浸泡下去，然後打開手指開始數著，１いち (ichi)、２に (ni)、 ３さん (sann) 、４し (si) 、５ ご (go)，數到五之後，他兒子從冰水池跳上岸，然後那個父親笑了，拍了拍他兒子肩膀。
跟兒子一起目睹這一幕，我對他說：「有沒有？你跟姐姐總是抱怨，爸爸對你們嚴厲，看到了嗎？日本老爸很有威嚴的，手一指要孩子下去就下去，我還會跟你們商量，還可以讓你們耍賴幾次。這樣有沒有發現，自己很幸福了。」
這是第一次，兒子對於教育方式差異，有了強烈的感受。
過了一會兒，他看見了日本孩子撐了十秒後上岸，在一旁休息，突然轉頭對我說：「爸爸，我這次要成功，我也要撐十秒！」，接著，他拉我上岸，走到冰水池池邊，然後回頭看了我一眼並點了點頭，接著毅然決然地下水後，整個人坐下去，咬著牙撐了十秒鐘。
這一幕，不只我看到了，一旁的日本父子檔也看到了，日本老爸笑著點點頭，拍拍兒子又指了我兒子一下，低頭跟他兒子講了幾句話，但意想不到的事情是，等我兒子上岸後，換他兒子跳下去，自己撐了十五秒。
這下子，換我兒子不認輸了，這劇情彷彿神展開似的，等對方上岸，換我兒子又跳了下去，撐了二十秒，就這樣，兩個孩子找到了競爭對象，彼此互相突破，30秒、40秒、50秒，最後兩個孩子，都在冰水裡頭，完成了一分鐘的使命。
然後很妙的事情，是台灣老爸的我跟日本老爸的他，都同時阻止了兩個男孩子，繼續做蠢事，他吆喝了兒子的名字後，對我點了點頭，眼神中多了一份尊敬，我對他也點了頭表示敬意，他把孩子叫到身旁後，起身帶他去沖澡，結束了這場較量。
而當兒子上岸跑來我身旁時，那種突破自己後的神清氣爽，彷彿靈魂重整後的煥然一新，在那瞬間，我在這孩子的身上，看到了一種生命的哲學，人生就是不斷的在選擇，並體驗選擇的後果，這是一個生命中篩選的過程，最後會知道什麼最重要、什麼是最無關緊要的，也許，對大人來說很困難的難題，對小學生來說，完全不需要太多思考就能有答案。
譬如，公平、正義、自由、尊嚴、人生而平等的權利，這些原本就該不假思索，並捍衛的價值，此時此刻卻讓不少大人們困擾著，是否該堅持下去，好做個發大財的夢想，但真實人生中，最美好的事情卻往往是在不經意中，出現在你的生命中，人真正需要的財富其實只有一些，剩下的不過是拿來浪費時光炫耀而已。
在今天早晨，當我對兒子聊起這段前不久的回憶時，喚醒感受後的他，臉上很快就充滿了得意的笑容，對於身上穿著冰涼的衣服，也就不感到痛苦了，高高興興地穿好衣服下樓準備上學。
而人性就是如此，痛苦是能比較的，當我們覺得對現況感到不滿時候，別把人生浪費在抱怨上，想想最糟的時候，思考如何突破，請記住一個真理 「勇敢的人也許沒辦法一直活著，但逃避的人卻不曾真正的活過。」
做個真正活過的人，加油！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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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提供：粘迪舜
數位編輯：黃小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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