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許多老師和我談起他們的教學現場，讓他們非常憂心：「自我放棄、完全不學習的學生愈來愈多了⋯」
當學生自主選擇不配合⋯
「我們小時候習以為常的上課規範，現在的學生的態度是：不見得有配合的必要，他們會『選擇性』是否遵從你的指令。」李老師描述他上課的狀況：「某一堂課，我設計了個競賽遊戲式的活動進行教學。把規則講完後，有1/3的學生嚷嚷抱怨：不好玩，不想玩––雖然只是消極不配合，就足以拖慢整個教學效率。」
「例如，有個學生在班上被排斥，其他學生都不要和他一組，他也情願自己一組，我又要花時間和他們溝通、排除狀況。到最後，小組分好，10分鐘已經去掉了。」
一部分學生繼續維持不配合態度：「每組可能有一兩個有在想我提的問題，其他幾個聊他們的天，鬧哄哄，甚至拿出紙牌來打。」
到了下課前10分鐘，「常有同學就開始鬧，要我提早下課讓他們去打球，如果是第四節課，學生還會說喊餓，要我提早下課吃飯。」
當老師被迫選擇放任
另一位吳老師描述另一個相似的畫面：「我已經屢次和學生警告：不要去動電腦和麥克風。但某一天，我剛好比較累，一個學生又跑去動電腦，拿起麥克風啦啦啦假裝唱歌。我拿了一枝木尺，打了他的手心，然後要他去保健室擦藥。到了下午，全校都知道我打學生了。」
校長約談吳老師，強調：「教育是服務業，我們是要服務，不能打小孩；現在絕對不能體罰。」當吳老師問一位主任：「那我要用什麼樣的方法？」主任說：「什麼方法都可以試，只是不能體罰，體罰會被革職，考績打丁等，你會被提告。」
吳老師說：「有的老師裝得很兇，讓學生嚇到不敢作聲––反正不動手就好了。另一種老師是很放任，不理學生有沒有聽，也不管學生有沒有學到。」
有些學生完全不知興趣何在
李老師和吳老師都不在偏鄉，他們描述的都是台北市小學的上課情況。
對許多老師來說，一個學生不配合，有時候就讓授課難以順利，更何況有時候是三個、五個，甚至全班的1/3。
當老師得花大量的時間在「管秩序」，上課的品質和效果大打折扣，連積極認真的學生都無法專心學習，到最後都得求助於補習班，補習班因而大發利市。而積極補習的學生，下課後學那些看起來很厲害的「速成解題法」，白天可能也無心上課，更有可能在上課時補睡或是寫習題。
而那些缺乏學習動力、破壞上課秩序的學生，也不是心存惡意，他們就是無心上課，或是吸引老師注意，如此而已。這類學生，往往背後也有故事。
吳老師我描述了一位學生的故事：父母離異，爸爸失蹤，母親和祖父母住一起，媽媽是護理師，祖父母都要做零工，所以他都一個人吃晚飯。這個學生回到家之後做什麼呢？發呆。小孩說：「我不想看書，什麼都不想做。」
「適性教育」破滅？
現在一些教育理念者鼓吹「適性教育」作為教育的解方：讓學生學他們熱愛的東西。幾乎沒有人會反對適性教育的原則，但是有些很認真的老師仍然疑惑：當不少學生，根本無性可適––沒有任何熱愛，怎麼辦？
每一個人的學習動機都非常不同。有人非常主動求知，有人很被動。有人只愛數學，有人只喜歡語文，但也有人什麼都不愛。過去，教育體系是用體罰、羞辱、排名⋯用痛苦和殘害自尊心的方式，讓學生心生畏懼，不得不學習，或是假裝學習。
但問題在於，其實我們沒有發展出一個整體方案，解答體罰和壓迫引發的問題：學生不想學的時候，怎麼辦？
學習的動力，常常不是自然而然的。老師們付出再多心血把學習知識變得有趣，還是很難比電動更有趣。苦口婆心勸告學生：「未來要有競爭力！才能實現你的夢想！」但不是人人有夢想啊？
引燃火炬？說得簡單做得難啊
仔細觀察那些努力認真的學生，我們會發現他們努力的背後是有原因的。很少學生單純出於內在的熱愛，自主自動自發學習知識。
不少認真的學生，他們生長的環境中就是有認真的父母、長輩，讓他們從小耳濡目染的生活方式，就是「認真把事做好」。他們知道父母對他們有期待，所以很努力。有些孩子努力，是因為他們看到某些人生命與工作的狀態，讓他心生嚮往，讓他想追隨…。
「教育不是填滿容器，而是引燃火炬」多數人都認同。因為生長環境的不同，有些學生到學校的是候已經是熊熊火把，有些學生則是溼透的木頭。要引燃這些溼透的木頭，不是上課前的五分鐘小遊戲、看個小短片，就能辦到。
現在的教育已經禁止教師「填滿容器」，但是課程規劃、學校的基礎運作，仍然不是從「引燃火炬」出發。學校體系沒有方法計畫、沒有資源支持老師們付出心力，從學生心底深處引燃學習動機。
因此，學生不願學、老師教不下；一般學校教學現場失序，補習班和嚴管勤教的私校才會大行其道。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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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謝宇程 (喜閱樹教育機構策略長) 臉書專頁：喜閱樹教育機構 執著「人生現場」的研究者；從自然科學轉到社會領域，從公共政策到個人生涯，無法忽略的是教育對我們的人生，以及社會整體的影響。 科技、經濟、世界現實正在快速變化，如何學習、閱讀、思考、理解？我深信學習的方式，將決定我們的命運。
Photo By：pixabay 數位編輯：黃小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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