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學的風景

想想我們一生有多少時間是在學校裡學習！當然沒錯，這是很理所當然的想法和做法：年紀到了，就該上幾年級。

我們的教養觀和教育環境，有著一脈傳承下來的思維和窠臼。就連身為兩個男孩母親的我，也很難跳脫這樣的模式。但是當一位母親遇到了你的孩子學習的高牆時，母親，你怎麼面對？繼續杵在哪裡？或轉彎找出路？六年前，我和孩子啟動了自學的路，雖然還在路上，風景也不斷變化，但從這個點回想起來，這一路的旅程真是充滿恩典的記號。 

我把孩子的自學當作和我一起的共學。就從最近和孩子自學的一個經驗談起，當母親深深感到環境氣候的異常和生活的衝擊時，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這個衝突就會成為我們共同學習的科目-塑膠袋/環境教育和生態觀。和孩子討論為何我們已經把拿取塑膠袋的機會降到最低，使用一次性物品減到最少，但生活裡還是充滿了這些東西。這價值觀的討論是很好的發酵物，孩子和父母會開始檢視生活各種層面而形成在價值系統中帶出來的行動：

需求：我需要？還是我想要？ 地球已經裝了人類無限量的垃圾。
所以我們很少買衣服，因為衣服實在太多了，常穿的就哪幾件？可以改裝先改裝，別人的衣物，我們也穿得很有自信，因為是價值觀先改變。所以孩子看父母的行為而一起改變。這是很真實的生活教材。

清潔：洗淨油脂？還是自身的油脂平衡？
當我們不用清潔用品把身體、頭髮的油脂洗得乾乾淨淨，然後再用一堆化學調製的乳液擦拭時，身體會自然產生油脂平衡的，這樣我們的地下道、河流、海洋就不會充滿一堆無法分解的清潔劑。清潔，這是個簡單的問題，卻是一天裡面無數次的腦袋革命。孩子可以在幾秒鐘沖完身體，因為他知道水資源在這個地球上已經大量的分配不均，也知道油脂平衡的概念，我們使用的是地球上的資源，而不是我自家的水龍頭大開，愛讓水怎麼流就怎麼流，愛怎麼清潔就任憑得使用強效清潔劑。一樣的，這是價值觀的革命，所以孩子無論去哪個地方，都會珍愛資源。這是簡單的一個價值革命的教材。

吃苦：流汗？還是留下和夥伴的足跡？
有十幾個孩子，從小一到國二的年紀都有，在一個農地共學，孩子學習運用自然永續的資源農耕，孩子們共讀樸門（permaculture-permanent culture）的書，了解什麼是永續資材-落葉、雜草、竹子等都是四季不斷循環的資材，利用這些資材堆疊菜畦種出安全可口的菜。和孩子們討論現代集約的經濟模式是如何運作，如何改變這種多層剝削的消費模式？在地農耕和經濟模式是一個思維方向。所以孩子在流汗後的栽種，享受安全的食物的美好就形塑了一套價值在孩子們心中，當未來他們決策時，這價值將會影響著他們。雖說在農地上流汗是蠻辛苦的，但如果能創造留下和夥伴一起流汗的足跡，這群混齡的孩子就會創造了有趣的吃苦經驗。這是最有價值的實做教材。

自律：從他律到自律是一蹴可成？還是慢慢養成？
學習的目的，不是為了交代父母或學校老師，更不是課堂上的書本而已，而是生活。想想從一起床到睡前，甚至是睡眠時間，都是學習，自律是一條從早到晚，日日月月，慢慢養成的路程。怎麼在一樣的二十四個小時裡面管理自己，面對他們的人生，而身為母親的我也必須讓孩子們看到父母親也在面對他們的人生，我們，也有挫折、低潮、爭吵、彼此原諒、和解、修補、再次出發。舉個例子，光是口舌的自律，就要花上好多心思和時間養成，孩子們學會了母親處理他們兄弟的方式：若是沒有增加關係，就把話吞回去。於是，當我和丈夫在爭吵時，孩子們也用同樣的話，要我管理自己的口舌。自律有太多的功課，又比如面對書本上的功課時，他們學會規畫一整個學期裡一天讀書的量，在一天的時間內怎麼安排完成，對自己負責，學著管理時間，成為時間的主人，而不是被時間追著跑。這是在家教育，很真實又挑戰的教材。

談天：空白、發呆真的沒有意義？
對於生活上的議題，和孩子們對談是一件非常賞心的事，比如我們會談塑膠袋，那麼多，怎麼辦？我們來想想辦法。孩子們會主動要求帶所有的餐具，並且不斷提醒身邊朋友，不要用一次性的餐具。而我和孩子討論材質的研發：什麼是可以生生不息的長，也許我們就可以拿來實驗看看，比如狗的毛、人的頭髮、樹上的葉子、地上的草、颱風後被刷下來的木材等等，天馬行空的想，天南地北的聊，這些對話也許沒有馬上的行動，卻會形成我們一起愛這塊土地的心。這是很棒的空白教材。

自學，是你我都該要有的能力，雖說一般人把自學當作跳脫學校系統的學習方式，但這太狹隘。自學，是一生之久的路，在大自然裡、在鳥語花香裡、在人文環境裡、在人與人的文明裡、在自己的生命中，在安靜獨處裡，學習，是一件非常享受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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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FC 邀請有相似理念的家長、教師共同成為作者群。因為我們一同相信，「 從知道到做到」是一個需要長期培養的歷程，從瞭解自己是世界的一份子開始，當我們感受到身旁的問題時，也深信我們的一舉一動可以影響或改善它。

作者介紹  
海豚
目前居住在新竹縣新埔鎮。育有兩個男孩，一個國二，一個小五，在家自學六年，分享自學經驗、體驗等相關理念與實做。

（圖片來源 海豚提供）

Photo：Pabak Sarkar, CC Licensed.
數位編輯：陳玉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