菉菉老師的幸福私塾：夏至的禮物
(圖:小四葉手繪「我的家」，爸爸媽媽和肚子裡的她。)
我不知道這一天來得那樣快。
夏至的那一天晚上，小四葉轉身對我說：
「今天我決定不要抱抱睡，因為我已經長大了。」
什麼？我心裏暗驚，這一天怎麼來得這樣快？
「那，我可以抱著妳睡嗎？」
「好啊！來，媽媽抱抱睡。」
看著她熟睡的臉龐，我才驚覺她已經從米粒般的胚胎變成長手長腳的小少女了，那天她在舞台上穿着美麗的舞衣賣力地跳著歡送畢業生的舞曲，我在家長區不斷流淚，是喜悅的淚水。「吾家幼女初長成」的體驗，悄悄的在每一次她不經意的展現中，逆襲我的眼眶，上一次哭是看著她對神仙教母許願說：
「親愛的神仙教母，請不要讓我的爸爸、媽媽老得太快，我不要他們死。」
小小的她吃飯吃到一半，衝到屋外站在偌大的大埕上，對著天上的晚星許願。
那晚的天空，星星特別亮。
我的眼睛裡面也閃著淚光。
整晚我睡不著，抹黑拈亮夜燈看了一段這三年想念母親就會讀的書，龍應台《給親愛的安德烈》中＜目送＞這一段：
「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慢慢地，我也理解了不只目送的是父母長輩，孩子也是，他的成長一刻值千金，彼此都在目送中圓滿一生。像今天早上她又做了重大決定：
「媽媽，我要做很棒的小孩，所以今天我要從幼稚園門口的小路走進去，妳和爸爸在車上不要下車唷！」
「喔！」我也只能用這個不太確定的發語詞來支持她。
是我，放不下。
我們常說「放手，孩子飛得更高」，但究竟是真的希望他們飛遠、飛高嗎？我還在學習陪伴的同時也面臨着不斷的分離。「一眠大一吋」的智慧古諺提醒著孩子的成長只有一次，我總是在措手不及中學習當一個適任的母親，點點滴滴都是孩子教會我「成為一個人」，有了小四葉我才變得完整，這一路上更懂得孩子的心成為教學路歲月的超級魔法：。
我很高興我做了這個離開職場的決定，因為我有了重新學習「天賦自由」的機會，也很幸運我的決定是受到先生支持和祝福的。有人問我未來教育是什麼？我簡單的回答是愛與陪伴，無論「AI時代」如何襲捲全人類的未來生活，機器人永遠無法戰勝的就是人類的「情感系統」，愛與陪伴是未來的萬靈藥、百憂解，因為「科技始終來自人性」。
每天晚上和四葉一起畫畫、做運動、說故事、寫水果日記、看卡通、玩黏土、交換心事……，珍惜著她願意「賴」著我的美好時光。想起過去全職婦女加上「假單親」的遠距婚姻，下班後一邊哺乳親餵一邊打瞌睡，半夜孩子睡了才打開電腦趕計劃報告，那睡眠不足的雙眼或藍光傷害的視力都不是我離開職場的導火線，促使我毅然決定放棄職場夢想的是，孩子的期待眼神。
(圖：小四葉手繪每日水果日記。)
還在上班、孩子還小、母親又臥病需要照顧
那時四葉才一歲多，長期昏迷母親正在與死神搏鬥，而我除了教學還有行政職務，在家庭、事業、侍親之間的奔波經常晚歸，雖然常常安慰自己「這是最後一次」，但總是食言收場。那個夜晚打最後一班公車到家剛好十一點，一開門四葉睜大雙眼還等著門，瞬間滿是歉疚與心疼，一個嬰兒怎麼這麼小就熬夜了，不是應該一直愛睡覺嗎？
「姐，妹妹在等妳回家啊！」
「辛苦了，趕快去休息，我今天去了一趟醫院回來晚了，抱歉！」
「沒關係，你早點休息，晚安。」
為了照顧小四葉去考保母執照的妹妹從來沒有怨言，而我更是愧疚加乘。一個長照病患的家庭就是人力資源永遠是過勞使用，為了龐大的醫藥費，更為了親愛的家人能早一點康復。
我抱著笑瞇瞇的小四葉哭了，從母親意外昏迷後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居然是一個等媽媽下班的嬰兒笑臉，倔強不哭的我做了改變自己的決定，迄今，依然無悔，孩子才是夢想的原始點。
今天早上目送著小四葉入園，她邊走邊看著路上的小蟲、小花，在陽光下閃動著亮晶晶的微笑，偶爾回頭對著我笑：
「媽媽，馬陸走好慢唷！」
她就是知道我沒走，知道我一直注視著她。
我揮揮手示意要她入園，別再回頭。
小鳥離巢，總要遠颺。
而我的淚為什麼這樣滾燙？
當母親之後，哭點愈發低了，這一切都是因為愛。
不管時代如何變遷，愛與陪伴的魔法永遠無敵，因為這是我的父母給我的身教，「千金難買早知道」的遺憾我不想再嚐，每當婆婆羨慕著別人的孩子在異國賺大錢的時候，我都會安慰著她：
「媽，下次你就跟他們炫耀，我眼睛痛媳婦帶我去看醫生，腳痛兒子載我去骨科檢查，我很幸福啊！」
家財萬貫不如兒女膝下，這也是我離開職場的另一主因。不管如何，年紀大的婆婆和幼齡的小四葉，她們需要的剛好我能勝任，就是愛與陪伴。
Photo：Sabir Guiri, CC Licensed. 數位編輯：吳羽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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