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人品比教知識重要

同事的孩子在班上沒有朋友，因此常被欺負。她這兩天不肯去上學，跟母親說，若強迫她，就去跳樓。因為最近有女作家自殺的新聞，同事嚇到了，深夜來找我，問該怎麼辦？

我發現她所描述的「欺負」在別人眼中可能是「開玩笑」，但是對自尊心敏感的人來說，會覺得是侮辱。因為她在班上沒有朋友，就沒有同學站出來為她講話，她就變成落水狗，只要一有人發難，別人就大聲開她玩笑，使她很生氣又不知如何發作。

青少年是成長過程中，最難捱的階段，在這個似懂未懂的年齡，孩子常耍寶或捉弄別人來引起同學的注意。我看到很多人長大後，對自己當年無知所造成的傷害都感到內疚，但畢業後各散西東，要彌補已經來不及了。現在孩子不懂拿捏開玩笑的分寸，而且對自己沒有信心，常會從眾。必須要早早教他們不是「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而是「只要有人不喜歡，就一定不可以」，以免造成遺憾。

捍衛正義，別當霸凌助長者

青少年心理學教科書的作者，也是美國心理學會喬治米勒獎的得主哈瑞絲接受採訪時，記者問：「如果你的人生可以重新來過，你會有何不同？」她毫不猶疑的說，她會跳過青春期，直接長大。

她念中學時，因為父親換到芝加哥大學去教書，跟著從亞利桑那州的鳳凰城轉學過去。每次她一走進教室，就有同學捏著鼻子大叫說：「咦？怎麼有牛糞的臭味？」全班哄堂大笑。這個傷痕到她進哈佛大學教書，拿到終身成就的大獎後都沒有消失。

她說對付霸凌唯一的方式就是體驗教育：教學生體會被人嘲笑和捉弄的羞辱感覺，更重要的是，教學生要挺身而出，捍衛被欺負的同學。

有一位知名女演員在念中學時，有一天老師發下問卷，要他們填最喜歡的電影、最喜歡的休閒活動、最喜歡的……。她很誠實的填了，想不到老師把問卷隨機發給班上同學，要他們大聲唸出別人的答案。當別人都填「魔鬼終結者」時，她填的是「美女與野獸」；當別人都填「約會派對」時，她填的是「去動物中途之家當義工」……，全班笑的聲音愈來愈大，她正窘得恨不得有個地縫可以鑽時，突然有個聲音說「安靜」，全班都愣了一下，一位在班上很受同學愛戴的女生站起來說：「每個人的志趣不同，沒有什麼好笑的。」然後轉身對老師說：「我不明白你要同學唸出別人心底話的目的是什麼？」

她說，在少年十五二十時，你若很酷，同學會記得你，但也只到畢業為止。但是如果你敢站出來為正義發聲，有人會記得你一輩子，因為你才是真正的英雄。

人性本善，孩子是可以教的。人格的教導對一個孩子來說，遠重於知識的傳授。我們不但要在家裡教，學校也要安排類似的課程讓所有的孩子都懂得，不要為搏現在無聊的一笑，傷害到別人一生。

洪蘭

中央大學認知神經科學研究所教授，及清華、交大、陽明、中央四校聯合系統講座教授。著有《歡樂學習，理所當然》、《教育創造未來》、《自主學習，決定未來》等書（以上為天下文化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