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課落後、人際關係不佳的孩子,都深受自責、霸凌之苦;父母當謹言慎行,別讓你的指責成為孩子心中最初的傷口

經常被霸凌者會出現的特質,像是心靈經常孤單、人際關係不良、內在充滿傷害、易畏縮緊張,欲吸引人注意卻變成招惹人,我多少都有,若是我小時候能夠意識到這些狀況,是否就能避開被欺負的時機呢?

無臉男,全身黑漆漆,孤單的妖怪,沒有人會喜歡他。

這是宮崎駿動畫《神隱少女》中的角色,形象獨特,予人印象深刻。這樣孤單的無臉男,站在橋頭,從不作聲,看著神明與妖怪們進去湯屋,享受熱呼呼的溫泉。無臉男只能站在冷冷的夜裡,淒涼已極,找不到任何同伴,直到千尋同情的開門,才進了湯屋。

我想,要是神明與妖怪的互動場域放在他處,比如放在現實中的學校,或在軍營與職場,無臉男有可能成為大家霸凌(bully)的對象。如此孤單的人,戴著面具,沒有人會喜歡他,又想擠進團體,容易招惹人,想必這樣的人在真實生活中不少。

小鎧,今年十四歲了,不是無臉男,卻讓我聯想到了無臉男的處境。他在學校裡被欺負,遭受同學聚眾霸凌,不知道如何自處。媽媽帶小鎧來見我,希望他不要被霸凌。

媽媽為這事帶他來見面,僅僅只有一次。我無法透過一次談話,解決小鎧被欺負的問題,只能探索他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被同學霸凌呢?探索他的言行,是否他往後可以多注意些什麼,然後回饋想法。

 

我也曾被霸凌

校園經常出現的大小霸凌事件,從我讀書時代就常見。

我在台中市讀中學時,正值一九八○年代。台中市最惡劣的事跡,是一位六年級孩子,糾眾將鹽酸倒在同學頭上,事件發生之地恰巧是堂弟就讀的學校,鬧上新聞版面,眾所矚目。我國小、國中就讀鄉下學校,高中位於省府所在地,無論到哪就讀,經常目睹霸凌,自己更有數次被霸凌的經驗。

我只是一名普通學生,沒有膽量惹是生非,來往更是形單影隻,但是為何我數度被霸凌?我曾經以為自己「帶衰」而已。後來據我的觀察綜整,若是偶爾遭遇霸凌,也許是遇上意外;但是經常被霸凌者,未必是意外。

這樣的觀察結果,容易引來非議,這只是我這幾年來,接觸經常受霸凌案例,所歸納出來的淺見,並非鄙視,或看輕經常被霸凌者。

我的用意是想了解,經常被霸凌的孩子,能否解除被欺負的枷鎖,而不是將被霸凌者貼上標籤。

經常被霸凌者會出現的特質,如:心靈經常孤單、人際關係不良、內在充滿傷害、易畏縮緊張,欲吸引人注意卻變成招惹人,而且多半不自知。我歸納自己的狀況,上述幾個,我多少都有,若是我能意識到這些狀況,當年也許能避開被欺負的時機。

要是孩子有了以上的特質,透過對話讓孩子覺察,能勝過大人的告誡。因為透過大人告誡,孩子並未意識到問題,反而將大人歸為了指責者,認為那是大人的片面之詞。這樣子,一番好意反而弄擰了。

那如何對話呢?我與小鎧的互動,就是一個例子……

 

被霸凌的歷史

我問小鎧,是否真的被霸凌?

小鎧怯生生的點頭。

「發生什麼事了呢?」我想知道同學如何欺負他。

小鎧表示,班上的一位同學,看他很不順眼,常常藉故堵住他的路,不只出言挑釁,還動手推過他。

「那你怎麼辦呢?有告訴老師嗎?」

小鎧點點頭,表示自己通報老師了。

「那位同學,還有欺負你嗎?」

小鎧搖搖頭表示,沒有了。

「那不是解決了嗎?還有什麼問題呢?」我充滿好奇的問他。

「他的同學為了報仇,故意找我麻煩。」男孩將衣服捲起來,露出略見瘀青的身體,那是他被打的傷痕。

「你還有跟老師說嗎?」我看著他的傷,詢問後續狀況。

小鎧搖搖頭,表示自己再也不敢跟老師說了。

以上的對話,由我探索事件來龍去脈,獲得了粗略的了解。在對話之中,我常常有很多好奇,好奇事件的發生,好奇他的應對模式,好奇他的處理方式,好奇事件對他的衝擊……

當然,我很好奇他為何被霸凌?這也是小鎧自身困惑的地方。我也好奇他受霸凌的歷史,到底有多長的時間了?

小鎧沉默一陣子,若有顧忌的低頭,說:「國小二年級就開始了……」

一旁的媽媽突然拔高了音量:「國小二年級,你說什麼?不是國中才被欺負嗎?」

聽到媽媽驚訝的責難,小鎧的頭垂得更低了。

我心想,原來媽媽都不知道呀!這件事小鎧怎麼敢說呢,他若是說了,也許又要被媽媽批評吧!當然會封嘴。

 

渴望有個朋友

被霸凌的孩子,心靈若是孤單的,也很渴望有朋友吧!

《神隱少女》裡,進入湯屋的無臉男,吃了青蛙人之後,以青蛙人的聲音講出的第一句話是:「我好寂寞,我真的好寂寞。」這樣反覆的句子,不正是孤單者渴望朋友的感受嗎?誰希望自己落單在永遠的雨夜。渴盼友情,跟擁有愛,都是人的權利。

小鎧說,自己的確孤單,很希望有好朋友,但是他一直沒有朋友。

我詢問小鎧:「你想擁有一個好朋友嗎?」

小鎧點點頭。

我寧靜的望著小鎧,看著他純真的臉。我能理解這種渴盼。小鎧多渴望擁有個好朋友呀!好朋友可以聽他說話,可以接納他的魯鈍,可以欣賞他的優點,可以分享他的寂寞心情,小鎧非常希望擁有一個真心對待他的好朋友。

我望著小鎧渴求的臉,心裡默默的想:這個願望一點兒都不奢侈呀!

我想問他,一個關鍵的轉折:「小鎧……我問你一個問題……」

小鎧抬起頭來,認真的看著我。

我向小鎧確認:「你真的想嗎?想要一個真心的好朋友?」

小鎧堅定的點點頭。

我也很寧靜,而且堅定的問:「那麼……你,願意當小鎧的朋友嗎?」

小鎧愣了一下,也許被我的問題衝擊了,並未立刻回答。

我再次向他確認:「你願意嗎?……當小鎧的好朋友……」

接下來,小鎧的回答出乎媽媽的意料,卻是在我意料之中。因為,小鎧沮喪的搖搖頭,說:「我‧不‧願‧意!」

「你怎麼不願意呢?當小鎧的朋友……」

「因為他很糟糕……是個爛人……我不要跟這種人當朋友……」

這答案令人非常悲傷呢!小鎧渴望朋友,卻不想跟自己成為朋友,如果是這樣的話,誰還會跟小鎧當朋友呢!一個人能認識自己,接納自己,多愛自己,即使是獨處也能感到一股喜樂,心靈得到安頓。如果不接納自己,勢必孤寂、空虛或寂寞,害怕一個人獨處呢!

我想要確認,他怎麼這樣評價自己?

「關於『他是爛人』,你從哪裡學來的呢?誰對你說過這樣的話呢?」

小鎧眼淚滾滾的落下來,很悲傷、很委屈的說:「爸爸……」

爸爸大概恨鐵不成鋼吧!但是愈是恨鐵不成鋼,語言愈發指責,指責的語言就是期望孩子聽話,而不是和孩子對話。通常被指責的孩子,往往容易自責;自責的孩子,常常感到無望……

小鎧淚眼汪汪,看起來未滿足父母的期待,也未滿足自己的期待,於是他無形中與父親站在同一立場,責備自己非常糟糕!這個狀況不斷循環,又怎麼會得到好結果呢!

我期望小鎧停止這樣看待自己:「當爸爸這樣說的時候,你喜歡嗎?」

小鎧搖搖頭。

「如果你不喜歡,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自己呢?」我寧靜的看他,接著說:「我可以當你的朋友嗎?我不覺得你很糟糕,也不覺得你是爛人。我覺得你很坦誠,而且想改變……」

至此,小鎧眼淚更多了,不斷的點著頭。

 

後面的對話,我便不呈現了。我深深感覺,父母的指責,常常是孩子最初的傷口。但是父母不是故意的,也是愛孩子呀!只是在資訊年代的教養,和權威年代的教養,已經大不相同了,不然孩子受的傷更是嚴重呢!

我在寫小鎧的故事時,無數孩子的眼淚,都在我腦海浮現。或許,無臉男的面具摘下來後,他們的真實面孔都是諸如「功課落後、人際關係不佳、考試不如期待」的人,他們都深受自責之苦呢!一旦不自責了,自己成了自己最佳的朋友,就多了一點站起來的力量,有勇氣離開落雨的曠野了。

 

——摘自 李崇建、甘耀明《對話的力量》/寶瓶文化

 

 

練習對自己說:不是你的錯

透過《是誰搶走了我的名字?》關注與聆聽受霸凌孩子們的內心聲音。這個故事描繪了一個遭到迫害誤解又孤獨的孩子。

每天的校園生活,對受霸凌的孩子來說,就是一齣齣苦痛這個「沒有名字」的人,被恥笑、侮辱已是家常便飯因為會讀書被叫「書呆子」、不喜歡欺負人被笑「膽小鬼」「學校」就是他的監獄,只有從高處往下看,才能獲得一絲絲自由……

被霸凌者的情緒,要不然就轉向自己,傷害自己;要不然就轉向他人,搖身一變,成了霸凌者,繼續這場沒有贏家的遊戲。然而在我們的文化裡,又常有檢討受害者的風氣,常讓傷害擴大。這本繪本的內容與畫風,儘管沉重卻有力,能警醒我們每個人注意,別再讓霸凌的遊戲繼續下去。

藉由本書可以和孩子坐下來聊一聊,聊聊他們自己或那些在他的學校裡也失去名字的人……你願意替他找回失去的名字嗎?

 

※推薦給您和您的孩子:《是誰搶走了我的名字?》http://bit.ly/2Xu42Tz

 

Photo:Danielle MacInnes, CC Licensed.

數位編輯:曾琳之、吳佩珊(2019.4.19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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