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小朋友討厭上學的原因，就是回家必須寫很多的功課。我想一百個人裡面應該只有那奇妙的一個人會喜歡寫功課，大多數人對學校功課的期待，應該都是恨不得老師今天得了失憶症，忘了出作業吧！
從姐姐在台灣上小學的第一天，看著她用心描著國字的筆畫、認真地蟄指頭算算數，覺得真感動啊！孩子真的長大了！然而，隨著年級的升高，要描、要抄的國字越來越多，要寫的數學習題更是多到連我都寫不完，再加上了各科必備的背書，我開始覺得台灣的教育怎麼二十幾年來沒什麼改變呢？
以前很愛問東問西，一年級就可以興致盎然看完哈利波特全集的姐姐，開始討厭上學，得要三催四請才會去寫作業，這真的是「學習」嗎？我想是的。孩子們學習怎麼把不喜歡的事情也得做好，想到這點，身為媽咪的我實在很無奈，然而這似乎就是得要經過的學習過程，不是嗎？我實在也想不到有什麼不同的學習方式。
初到德國，其實我比女兒還要緊張，我是「土生土長」在台灣教育中長大的孩子，其實和我女兒知道的學校生活沒什麼不同，但這邊的作業方式真的是非常不一樣。
第一個星期，我們真的壓力好大！因為我已經很習慣以「從課本找正確答案」的方式來寫作業，就連寫作文，都要「猜」怎樣寫才會對老師的胃口。然而，我怎麼問女兒，她都說不出來到底「正確答案」在哪裡，加上一開始她的語言能力還無法完全理解老師對作業的要求，我們真的好幾次都苦惱不已。
我覺得老師一定有寫在哪個地方，告訴他們「應該」怎麼寫、怎麼改正。但女兒堅持老師沒有說，就叫他們自己想、自己寫。我們還因此有點爭執！
例如自然課，老師給他們的是要設計一個實驗，然後從設計這個實驗的過程中，去得出什麼叫做「變項」，以及各種變項的定義。以前我也學過這個單元啊！我們就是背各種變項的定義，然後舉例子，背完了幾個例子之後就懂了啊！我認為這裡應該也有課本會講述這些定義與例子，然而⋯⋯沒有！
老師希望他們用「直覺」想法，回答一個個引導的問題，然後再慢慢自己瞭解與導出名詞的定義，一個「變項的定義」，作業整整有四頁！每個學生寫出來的東西有可能天南地北，完全不一樣，但也都沒有誰對、沒有誰錯，總之就是沒有「標準答案」。
我一開始真的卡住。因為語言的關係，我需要協助女兒做作業，但是往往我腦子裡很快地就跳出「答案」，而非過程，這樣根本回答不出來老師引導的那麼多的問題。後來我想想，這些問題其實很簡單，如果我把自己當作幼稚園的學生，其實都回答得出來，根本20分鐘可以寫完這四頁，難道老師就真的要他們這樣寫嗎？我腦中很多疑問，最後決定就試試看吧！
就這樣，我很「不負責任」地天馬行空回答了所有的題目。隔天，我問女兒：「老師覺得你的作業怎樣？」她說：「很好啊，沒特別討論答案是否正確啊！因為每個人寫的可能都不同，上課就只是討論大家思考的脈絡。」突然之間，我懂了⋯⋯
在我過去被教育的模式裡，每個問題都有一個答案，所以每位學生寫的都一樣，老師因此能從作業裡打出一個成績。然而在德國，這樣的方式並不管用，老師要的是學生「思考的過程」，老師打成績的方式也不全然是知識的獲得，而是「如何」獲得。
在一次數學的考試裡，女兒因為語言的關係，幾乎有一半都看不懂，沒有寫，但她拿到了很高的分數。老師的評語是，她從女兒寫的內容裡看得出來女兒是懂的，只是因為語言所以沒有辦法回答所有的問題，她寫：「這份考試無法完全反映你的能力！」然後給了她高分，但建議她以後上課都帶著字典或翻譯機。
以前女兒常常因為粗心，明明算式（思考過程）都對，但寫到最後要算出答案的時候就抄錯數字，當然，這樣在台灣的考試中是拿不到分數的。然而在這邊，老師不會完全扣掉分數，只會扣一點點，因為她的確理解怎麼計算。
經過了一個學期，我從每天很擔心女兒作業沒有「寫對」，到後來完全有信心，知道女兒一定會寫，有時只是協助她釐清一些語言上的誤解。女兒也從之前的擦擦寫寫、不知所措，到後來大剌剌地寫自己的想法，很快就能完成每天的作業。
最近看到好友臉書上分享兒子的作文，題目是「我」。裡面提到他喜歡的事情，幾句之後就寫到：其實他根本沒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因為都忙著寫作業。又看到一個朋友寫著，安親班沒有做到該做的事情，因為作業有很多錯誤。
這些都讓我思考，「寫作業」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背許多的名詞解釋，還一個字都不能錯，一遍又一遍抄寫重複的內容，背誦唯一的正確答案，究竟能讓我們的孩子學到什麼？如果讓孩子學到的大部分是對學習的厭煩，那何不乾脆不要寫這麼多作業，讓孩子去做喜歡的事？是不是我們不能相信孩子其實從做喜歡的事情裡，也能學習到許多？這些問題，我還沒有「正確答案」，然而從我的教育實驗裡，漸漸發現了可以不同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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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RIBI Image Library, CC Licensed.
執行編輯：許資旻、王信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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