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真送醫46天後離世教我們的事〉每一次見面,都可能是最後一面;即使短暫交會,都值得珍惜

每天早上,我會跟弟弟走到路隊集合的巷口。我曾問自己:這樣是不是媽寶行為?但我很喜歡送他走這一小段路,一起感受清晨的溫度。我會和弟弟手牽手,直到看到路隊的小朋友,他背著黑色大書包,慢慢往學校走去。

編按>>劉真於2020年3月22日晚間過世,2月初因主動脈問題入住榮總開刀,但手術期間心臟突然驟停,緊急裝置葉克膜維生,沒想到搶救46天仍離世,享年44歲。劉真的臉書於2月初時才和4歲的女兒一起拍新年照,沒想到不到一個多月就是天人永隔,這件事提醒著每個人,生命無常,我們如何不被生命一些不是最重要的事件和情緒影響,真誠的珍惜與家人相處的每一段時光。

而已下日本媽媽蔡慶玉,闡述的日本「一期一會」的送行文化,也格外讓人省思這樣的精神。

日本的送行文化

媽媽和來日本旅遊的朋友,常常驚喜又滿意的說:「剛剛店員還幫我提東西,送我到門口呢!」在日本百貨公司,結帳後店員會親切的說:「請讓我幫您提到門口。」即使有時只買一件特價的裙子,服務也不會因消費金額打折扣。尤其是化妝品櫃,櫃姐會提著包裝好的小紙袋,特地從櫃後走到客人身邊,恭恭敬敬的把商品小紙袋交到客人手上,深深一鞠躬,目送客人離去。

其實我覺得有點多此一舉。基本上,衣服、化妝品等通常並不重,從結帳櫃台到門口不到3公尺的路,實在沒有必要大費周章的同行到店門口,這樣反而有些彆扭。但這例行「送客」的禮節,是崇尚服務至上精神的表徵。

 

即使短暫的交會,都值得珍惜

在日本購物,處處備受禮遇,是一種享受。店員幾乎都很客氣,客人沒買離開時,也會微笑著說「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購買時更注重小細節,比方說找錢一定分兩次,先給紙幣、再給硬幣。所有紙幣一定方向一致,偉人人頭的正面朝上。店員結帳時,通常第一句話會問:「要送人還是自用?」若是要當禮物,會自動多附一個新的紙袋,讓客人可以在送禮當天用,因為原本的紙袋用過有折損,送禮時會失禮。

廣義的「送行」在日語是「見送り」,是日本文化中很重要的習慣。在商業行為中,除了購物,住日式旅館要離開時,通常有一位穿著和服的女將,在門口鞠躬道別:「一期一會,珍重再見!」即使只有一面之緣,短暫的交會,萍水相逢的緣分都值得珍惜。

我們家兩兄弟從小就很喜歡坐飛機。哥哥大概2、3歲時,在飛機滑行時定定的望著窗外,不知道在跟誰揮手。我仔細一看,原來是跟站在飛機外的機師們;那是我第一次發現機師會對著要離開的飛機揮手致意。不過,坐在飛機裡的旅客並不全都知道,外面有人正在對自己揮手。

為什麼機師要揮手道別呢?況且是在那麼危險的地方?身後是好幾噸重、拉引飛機的卡車!據說是為了讓旅客安心搭乘謹慎檢查過的飛機,期望大家有愉快的旅程;同時向辛苦承擔重任的駕駛員致敬。其實,要不要揮手送行並沒有明文規定在工作手冊,完全看機師自己的意願。但是在送行服務精神的薰陶下,我搭乘的日系航班幾乎都可以看到機師揮手。

有一次下大雨,我看見窗外機師穿著雨衣、站在滂沱大雨中微笑道別,不禁和孩子們一起揮揮手。雖然彼此並不相識,我卻感到一陣溫暖。從飛機裡看過去,機師的身影是如此渺小,卻給旅途緊張疲憊的母親,帶來了極大的力量。

 

溫馨而無遠弗屆的社會教育力量

孩子們跟機師算滿有緣分的。暑假初,我們一起去和歌山縣的「南紀白浜」旅行,除了慕名那傳說中一片柔細的白沙灘外,其實另一個原因是想搭乘日航EMBRAER的飛機。它是排名在空中巴士和波音之後、世界第三大的客機製造廠。

回程時,我在南紀白浜機場跟地勤的吉田小姐提到這件事,她特地送了兩張飛機貼紙給我。我轉交給坐在一旁等我的兩兄弟,他們很開心,特地跑過去道謝。

後來在候機室時,吉田小姐突然出現,交給我一個信封袋,說是機師要送給兩兄弟的。因為她剛剛跟機師提到,今天有兩位特別來搭EMBRAER的小飛機迷。機師臨時想給孩子一點東西留做紀念,找了找,決定送實際檢查飛機時用的特殊度量尺。吉田小姐說,待會兒機師照例會站在飛機旁,是一位胖胖的叔叔,很好認。

兩兄弟很高興的從登機口走去上飛機的通道,趴在窗戶往外找,果真看到一位有點福態的機師,正靦腆的揮手。我向他點頭致謝,連忙拉走兩位隔著玻璃窗認真用誇大嘴型想傳達「ありがとう」的飛機迷,怕占用走道,影響其他旅客。我看到機師脫帽回禮,應該是讀懂了孩子的感謝之意。

飛機約1小時就抵達東京羽田機場,下飛機時,空服員交給兩位飛機迷一張明信片,上面有機長親筆簽名、空服員的messages和可愛的插畫。我很欽佩這一連串細心的小舉動,這讓孩子對天空飛行充滿了夢想,這樣的溫馨社會教育力量是無遠弗屆的。我很開心的把明信片拿給來接機的先生看,他說:「我比較想要她們的電話。」

 

送行後的自由解放與達成感

每天早上,我會跟弟弟走到路隊集合的巷口。我曾問自己:這樣是不是媽寶行為?但我很喜歡送他走這一小段路,一起感受清晨的溫度。我會和弟弟手牽手,直到看到路隊的小朋友,他背著黑色大書包,慢慢往學校走去。我沒有馬上離開,因為我發現他會回頭,遠遠的和我揮手。我總是等他走到轉角、看不見人影,才匆忙走回家。

這時,哥哥也差不多準備好要騎腳踏車上學了。他一邊戴上市政府統一發的白色安全帽,一邊說:「行ってきます」(我去上學了)。我站在庭院前,看著他騎往學校的背影,總是感觸良多。當初抱在膝上、走路搖搖晃晃的他,已經上國中開始變聲,今年夏天腳掌竟也比我大了。我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悲喜交集;悲的是感歎孩子一下就長大了,喜的是盤算著說不定還可以再回去小睡一下。送行後有種自由解放感和達成感,不知道百貨公司的店員和機師是否也有相同的感覺?


蔡慶玉

政大日文系畢業,美國南加大(USC)傳播管理碩士,旅日文化教育觀察者。曾任職於東京外商廣告公司、日本政府教育局。現為華視日語文化單元講師、國語日報∕UDN專欄作者、日本交通部口譯導遊專員。著有《奇怪的日本人,奇妙的日本語》、《日式教養不一樣》。育有兩個台日混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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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文章出自第期未來Famiy雜誌